值得注意的是,当时置身于革命之外的北方舆论界对南方国共两党的“革命”话语之任意性与专断性,给予了高度敏锐的观察。如天津《大公报》曾发表社评,对南方的“革命”与“反革命”话语详加评议说:
近来所传各种口号中,有所谓打倒一切反革命者。反革命当指反对革命之行动言。或曰:非也。不革命即是反革命。然何不云打倒一切不革命,而必曰打倒一切反革命?知反革命与不革命异义。或曰:苟非反革命,何以不革命?不革命是果,反革命是因。既云打倒一切反革命,则不革命者自在应行打倒之列可知。今即假定反革命兼积极、消极两面而言,试问今之所谓革命者,性质何属?易言之,即是社会革命或是单纯政治革命。而主张社会革命者,反对单纯的政治革命;主张单纯的政治革命者,反对社会革命。二者当然同时具有革命与反革命两重资格。即同时主张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者,或主张由政治革命以推行其社会革命,或主张由社会革命以完成其政治革命,其所取径,完全相反,是亦可互斥为反革命。即同是主张社会革命者,或以启世界改造之绪,或以奠中国改造之基,此其根柢,亦绝对相反,是亦可互斥为反革命。凡此所云,皆革命而非不革命者也。主客不同,正反立异。……然则同是革命,所遇之人,主张不同,我之所谓革命,即彼之所谓反革命;同是一种革命,所遇之人,主张忽变,是彼前之所谓革命,又即彼今之所谓反革命,如是欲求客观的为反革命下一明确之定义,必革命先限定一种主张……谁革命谁反革命,本已不易辨识,主张革命者,既不一其类,一类之主张,又时有反复,尽中国皆革命之人,亦尽中国皆反革命之人……今之言打倒一切反革命者,纯是主观的,直率言之,别人皆不足言革命,我乃是革命,反对我即是反对革命……如此革命,何怪于人之不革命。微特不革命,恐真正反革命者,将由是而起矣。